虽然那嘴有时候说出来的话挺气人，但两人拌嘴有来有回，还挺开心。
现在坐在他面前这个也挺有意思，和谢笙的性子相差天差地别，谢笙是恨不得句句话都要怼回来，这个不一样，他话少，人腼腆，但很难得的是，他每一句话都有在认真倾听。
不会觉得他一个老头子说的话没意思，更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烦。
话到关键之处，还会温声回应。
这让人越聊越开心，越聊越起劲，表达欲蹭蹭的上涨，心里的想法，一点点都毫不顾忌的讲了出来。
“小砚啊，爷爷跟你讲，这上学的时候，可能你们会觉得没什么意思，但等以后进入社会，你就知道了，真正关系好的，还是曾经上学时候认识的那群朋友。”
陆砚嘴角礼貌温和的浅笑一直在，只是听到这里的时候，目光忍不住稍稍垂落几分。
冯爷爷没有注意到陆砚情绪上的变化，移动棋子吃掉陆砚一颗棋子，嘴上继续道：“所以平时上学，可别一股脑天天埋头学习，也多认识几个交心的好朋友，我跟你讲，上学的时候大家都纯粹，学生嘛，简单单纯，甚至早上刚干完架，晚上就能和好。”
“还比较难得的是，这个年纪的孩子，都没什么坏心眼，不会抱着预谋害一个人的想法……”
陆砚是在一边听，一边思索着面前的棋局。
听到冯爷爷说这段话的时候，陆砚已经完全垂下了头，额前的刘海遮挡住了他的视线。
他手里捏着刚刚吃掉的一颗棋子，攥的有些紧，指节都在微微泛白。
他的双唇微微抿起。
心思单纯，没坏心眼，不会害人吗？
不知为何，面对冯爷爷乐呵呵爽朗的语气，陆砚胸膛升起了一抹异样的委屈。
但在委屈弥漫之际，就被他轻松压制下去。
他移动了棋盘上的一颗棋子，抬眸，脸上带着平静温和，毫无攻击性的笑容：“冯爷爷，将军。”
冯爷爷还在语重心长感慨的话语，顿时滞住。
看着棋盘上的局势，他整个人都是一噎。
不是，他刚刚还算的好好来着，应该再有几步之后，他就肯定赢了。
怎么一转眼，反倒是他被将军了？
而且这局势……
嘶……
“你等等，我看有没有破解的办法。”冯爷爷抬了抬手，视线完全专注的落在面前的棋盘上。
刚刚侃大山说的话题，已经被他丢在了九霄云外。
现在他满脑子都是怎么把这个局势扳过来，刚刚吹得牛皮，总不能上来一局就给破了吧。
陆砚不着急，浅笑着等待冯爷爷破局，很有耐心。
冯爷爷则是看着面前的这棋局，虽然表面上看，他好像被将死了，但他不甘心，总觉着自己还能再挣扎挣扎。
但陆砚有耐心等，旁边不知什么时候来围观的郜康，郜爷爷看不下去了。
“行了老冯，认输吧，你没棋了，救不了。”郜康说道。
冯爷爷抬头看了一眼郜康，整个人一下子就颓了。
“行了，认输认输，小砚厉害啊。”冯爷爷说道。
郜康是谁？院里打遍全院无敌手，听说曾经跟职业选手都较量过，还杀了个不分伯仲，平时都不爱跟他们下棋的，总觉得是在欺负他们。
他这么发话了，那这局势跟他想的一样，真的没救了。
冯爷爷隔得远远的看了一眼坐在一旁还在剥核桃的谢笙，悄悄地咬了咬牙。
他明白了，这一定是那个小子蓄意报复，专门请了个会玩的来，还看着他放大话，也不提醒他一下。
这小子学坏了。
冯爷爷心里念叨了几句，对陆砚问道：“还来吗？”
陆砚无所谓，陪老人玩而已，他刚点了点头，身旁刚刚说话的郜康突然又道：“来跟我下一局吧。”
愣住的不只有陆砚，还有聚在一旁观棋的人。
“怎么了？你们看我干什么？我很久没下过棋了，遇到一个下的还不错的娃娃，手痒想下棋，有问题？”郜康瞪了一眼冯爷爷道。
大家都没异议。
“娃娃，来我房间陪我下一局。”郜康说道。
“好。”陆砚起身。
跟着郜康走的时候，郜康突然顿了一下脚步，仿佛又想到了什么似的，对冯爷爷道：“还有老冯，你那套东西，别到处逢人就教育，逢人就讲，可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，天天没心没肺，每天就知道吃吃喝喝。”
“我……”
冯爷爷下意识想要反驳，可是话到嘴边，气势又弱了下去，毕竟面前这个是真大佬，和这位大佬比起来，他还真没法反驳这话。
直到郜康领着陆砚进了屋，冯爷爷才小声道：“我怎么就只知道吃吃喝喝了……”
房间里。
郜康住的是单间，房间虽然简单，却异常整洁。
各处打扫的都干干净净，东西也都归置的整整齐齐。
“来，坐。”
郜康从柜子里拿出棋盘，摆在客厅茶几上，拉着陆砚就开始对弈。
陆砚原本以为这跟和冯爷爷下棋差不多，下棋就是娱乐，更多是陪着聊聊天。
可实际，郜康却是和冯爷爷截然不同。
他下棋的时候整个都没有什么多余的话，全部的心思都仿佛放在棋局。
而且，正如冯爷爷面对郜康的态度，郜康的确很厉害，刚走没几步，陆砚就感觉到了压力。
那是在棋盘上的步步紧逼。
加上郜康一直都没有聊天，陆砚也被动的进入了专注的对局状态。
至少，就算输棋，也不能输的太快，输的太狼狈。
安静的空间里，只剩下了思考时悠深的呼吸声，还有移动棋子与棋盘碰撞摩擦的声音。
终于，哪怕陆砚已经尽力，很快还是败下阵来：“我输了，爷爷您真厉害。”
陆砚由衷称赞道。
“你也挺不错了，能破我那么多次杀局。”郜康回应。
陆砚笑了笑，抬手和郜爷爷一起整理棋盘，郜爷爷却是突然开口道：“你在学校过的，其实不怎么开心吧。”
陆砚整个僵住。
第32章
“你在学校过的，其实不怎么开心吧。”
一句肯定的语气说出，陆砚望着郜康的目光都变得有些惊疑不定。
“不要这么看着我，我们过去没有见过，我跟你也没什么关系。”郜康轻松说出了陆砚心里正在质疑的事情。
“那您是怎么……”
“从这一局棋。”
陆砚的视线完全落在郜康的身上，安安静静的，却在等着郜康为他解惑。
“其实一局棋好好下的情况下，很能反映出一个人的性格。”郜康道。
“你的棋，心思缜密，没有年轻人的锐意进取，反而步步为营。”郜康的声音不紧不慢的，却听得陆砚眼皮不受控制的抽动了一下。
“不仅如此，你很能隐忍，很多时候明面上有好处的棋路，你不走，甚至会用自己的棋子作为弃子，引我入局。”
明明只是一局棋，只是这局棋的一个事后复盘，陆砚听到这里，却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脊背发凉。